低欲望社会是怎么形成的？
“在这个国度与这个时代选择去结婚生子，属于一种严重的低智行为，智商可能连50都没有，正常人但凡还有一点脑子，都绝不会那么做……”
这是韩国在2021年的政府生育会议中，一位名叫崔才天教授发表的观点。
2006年，韩国政府公布生育率为1.13，令全世界哗然。
英国牛津大学教授David Coleman立即对韩国发出人口预警——
如果生育率持续下跌，百年之内韩国可能会成为世界第一个自然消失的国度。
随后，韩国政府开始重视生育，并积极向西方引进了一系列促进生育的鼓励措施。
经过了长达数十年政府与各界的不懈努力下，在2018年韩国的生育率终于跌破了1，达到了0.98。
两年后，韩国的生育率更是创了世界最低记录，跌至0.84。
就在今年，韩国统计厅发布了上半年的生育报告，
果然没有令大家失望，全国又又又又一次创了新低；
达到了0.75……
韩国民众看到这个数字，想起了当年那位向韩国发出警告的牛津学者；
纷纷嘲笑道：
“真是个砖家，明明三十年就要灭国了，还说要100年，完全不准嘛……”
根据韩国日报的报道，过去15年间韩国政府为鼓励生育已经投入了225万亿韩元，
约合1.15万亿人民币。
但韩国的生育率不但没有上升，反而呈现一个崩溃的趋势，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个问题。
1798年英国的经济学家马尔萨斯提出了《马尔萨斯陷阱》理论，
他认为，人口的增长速率是呈几何级的；
但生存资料的成长却是算数级的；因此，
多增长的人口总是会以某种形式被消灭掉，像是疫病，天灾，战争等；
这是人类无法突破的生态墙。
然而，工业革命使人类社会的生产力突飞猛进，生产资料的增长率史无前例地超过了人口的增长率。
于是，各国都屁颠屁颠地越过了这堵马尔萨斯所说的生态墙。
以英国为例，100年间大英帝国的人口猛增了三倍之多；
要知道这是一个农业缺乏的岛国在过去完全不敢想象的事。
另一东方大国大清也顺带沾了点工业革命的光，人口由清朝初期的7000万猛增至4亿。
如今，社会发展仍处于上升时期；既没有大规模的饥荒，也没有严重的资源枯竭。
人们开始忘乎所以，马尔萨斯理论似乎也无法解释盛世中的人口困境。
直到上世纪的60年代，一位动物学家的实验又将众人拉回了现实。
这就是著名的《25号宇宙实验》
20世纪的60年代，美国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婴儿潮；
人口暴增和城市的扩大也带来了诸多问题，
此时，一位霍普金斯大学的动物学教授约翰.卡尔宏意识到了马尔萨斯理论的局限性；
于是开始着手设计一系列大规模的动物行为实验，试图探究种群数量过多对行为的影响以及由此产生的后果。
他将实验对象设定为老鼠，因为老鼠是最接近人类的社会性动物。
它为老鼠们打造了一个天堂一般的生存环境——
一个长2.5米，高1.5米的大型立方体盒子。
盒子共分为16个扇形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充足的饮水机和食物投放器。
墙上还搭建了几百个舒适的老鼠窝，每个窝都至少能为15只以上的老鼠提供居住空间。
卡尔宏计算，整个宇宙至少能容纳3840只老鼠；
而老鼠数量达到6100~9500只时，水和食物才会开始供应不足。
此外，为了保证老鼠们持续舒适的环境，教授还设置了恒温系统，并派专业的团队监视，
时刻保证鼠群中不会出现任何天灾，疫病和天敌。
这就是25号宇宙的由来，
为什么要叫25号宇宙呢？
很简单，因为之前的24个实验，通通因为食物短缺，或是疫病的关系失败了；
也就是说，之前的鼠群并没有迈过马尔萨斯陷阱。
而这一次，卡尔宏决定打造一个几乎没有任何资源限制的社会，想观察迈过马尔萨斯陷阱的老鼠究竟会怎样。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25号宇宙的观测结果，远比之前所有的情况都来得更加黑暗与阴冷。
起初，教授投放了4公4母共计8只老鼠；
前10个月，宇宙运转一切正常，鼠群也迎来了生育大潮，达到了惊人的1000只。
几乎每55天老鼠的数量就能翻一番；
就在数量激增之际，老鼠们也完成了社会的分配。
一些身强体壮，或是占据高位的老鼠逐渐展露出了支配性的行为；
他们会把若干雌鼠占为己有，并开始驱逐那些进入自己领地的雄鼠。
就在第315天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鼠群的生育开始骤降，老鼠的增幅仅为原先的1/3，大批老鼠都出现了异常的行为。
此时的雄鼠分为两类；
一类是非统治阶级的雄鼠，他们数量众多，围坐在25号宇宙的正中央，算是盒子中最差的位置。
另一类则是统治阶级的雄鼠，他们数量稀少，但各个身强体壮，霸占着最外圈最上层的鼠窝和大量的雌鼠。
这时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
正中央的老鼠越聚越多，有些雄鼠不仅要风餐露宿，更是直接睡在广场上。
而另一方面，大量边缘的优质鼠窝处于空置状态，如果那些中央的雄鼠想进入，那么他们就会被驱赶甚至咬死，因为对于强壮雄鼠来说，这里属于他们的地盘，即使他们自己不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中央的雄鼠逐渐开始出现异常行为。
他们每天除了吃，睡，梳毛外什么也不做，处在一种梦游般的呆滞状态。
既不会互相交流，也不会跟雌鼠交配，甚至完全不在乎其他老鼠的存在，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统治阶级的雄鼠，则变得越来越凶恶，越来越有攻击性；
他们开始攻击同级别的雄鼠，开始攻击一些雌鼠和幼鼠。
那些失去雄鼠庇护的雌鼠，也开始暴躁了起来，她们开始互相攻击，有些雌鼠甚至会遗弃自己的幼崽。
最诡异的是，越来越多的雌鼠产下了死胎，有的则直接失去了生育功能。
实验第560天，25号宇宙的出生率来到了死亡交叉；
这一天，鼠群的死亡率超过了出生率。
此时，老鼠的总量达到了2200只的峰值，可距离资源得饱和期还远远没有达到。
实验第600天，老鼠的出生率开始出现断崖式的下跌。
实验第1588天，25号宇宙中仅剩下了27只老鼠；分别是23只雌鼠和4只雄鼠。
实验第1700天，随着最后一只老鼠的死亡，25号宇宙宣告消亡。
就这样，没有天敌，没有疾病，没有物资匮乏，没有马尔萨斯陷阱，可鼠群还是灭亡了。
卡尔宏对这一现象的解释是——沉沦
他认为在一个社交密度过大，不会饿死却无法逃避的环境中，物种会放弃挣扎变得迟钝；
同时自闭，烦躁，极具攻击性，最终因为心理沉沦走向灭亡。
随后，卡尔宏便把实验结果发表到了《皇家医学会院刊》上，引起了全球的哗然。
直到今天，这场实验依然被人们津津乐道，
因为人们很难不把实验结果与当今社会联系在一起。
老鼠们的种种行为就像是当今社会中的缩影：
节奏极快，压力过大，社会固化。
有的国家就像25号宇宙中的第300天，而有的国家却像第600天。
如果说25号还不能完全模拟人类阶级的复杂性，那么另一个耶鲁大学的实验则更好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1939年耶鲁大学曾进行过一个《老鼠阶级实验》，用以解释现实中人类的阶级问题。
1938年，美国著名行为学家斯金纳设计了一块专门研究动物行为的实验装置，称为斯金纳箱。
老鼠只要在箱内按下操纵杆，投放器就会放出食物进入箱内；
起初老鼠只会在箱内傻傻地转悠，直到自己饥肠辘辘，
但偶然间，老鼠无意碰到了操纵杆，看到了投入食物，
一两次的偶然，老鼠并没有在意，直到老鼠多次碰到了操纵杆，他才意识到眼前的问题。
于是，箱内的老鼠就形成了一种按杆取食的条件反射。
到了1939年，Orval Mowrer教授决定升级斯金纳箱实验。
他将原先的一只老鼠改为同时投入三只老鼠，想看看实验结果有什么不同。
为了确保实验的准确性，教授特意挑选了三只性别，年龄与体格一模一样的老鼠；
并给他们贴上标签，以便实时跟踪。
随后，教授改动了压杆取食的过程，
将原先食物出现在压杆面前，变为——食物出现在压杆的对面。
也就是说，老鼠在压杆之后，必须跑去箱内的另一边才能吃到食物。
实验第一天，三只老鼠都争先恐后第跑去按压杆，然后又迅速跑去另一头获取食物；
将近2个小时的劳动后，每只鼠都精疲力竭，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填饱肚子……
实验第一天，与第一天的情况类似。
实验第三天，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老鼠们因为两天没得到充足的食物显得十分焦躁，有的会疯狂转圈，有的则会跑去敲打食物槽，
这时3号老鼠突然按下了压杆，而1号和2号老鼠恰好蹲在了食物槽的边上，食物一落下他们就立即吃了起来，等3号老鼠跑来食物早已不见踪影；
3号老鼠只能继续跑回去再次压杆，但结果还是一样，压杆落下的食物早就被守在一旁的1号鼠和2号鼠吃干抹净……
就这样90分钟过去了，3号鼠共计按下300多次压杆但依然饥肠辘辘，而1号鼠和2号鼠按下不到50次就已酒足饭饱。
实验第四天，饿得不行的3号鼠一进入箱子就开始疯狂工作，而1号2号则如同昨天一样等在食物槽边上；
90分钟后，3号鼠共计按下1156次压杆，平均每分钟大约要跑10多个来回；
1号鼠呢，共计按下2次；2号鼠则为0次。
教授惊讶地发现，仅仅4天，3只同样体型的老鼠就产生了社会阶级。
1号鼠象征着中产接近，干一些活——吃饱；
2号鼠象征着剥削者，不干活——吃饱；
3号鼠象征着劳动阶级，干最苦的活——吃不饱；
实验中还有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细节：
老鼠阶级的产生，完全出于一种偶然的现象。
在3号鼠按压杆的同时，1号和2号恰好守在了食物槽的边上，离资源比较近罢了。
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体强度，智力水平，与交流方式并没有任何区别；
假如那时劳动的是1号鼠或2号鼠，而等待的是3号鼠，结果也是一样。
回到开篇的话题，我们知道在人口统计学中，想要维持一个地区的生育率为2.1；
但如今，全球已经出现多个国家完全无法维持基础生育的现象，尤其是一些发达国家。
这是因为在农业社会，人口就是重资产和劳动力；
一个族群可以依靠孩子的多寡来获得更加丰富的资源。
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发觉孩子不再是家庭的重资产，而是负资产；
生更多的孩子不仅不能提高父母的社会竞争力，还可能把自己给压垮；
出于利益的考量，越来越多的现代年轻人开始拒绝生育，拒绝婚姻。
现如今，仅存能维持生育潮的地区也只有非洲几个小国，
假如某一天他们也迈入了全面现代化的发达国家行业之后，那么人类可能就将步入25号宇宙的最后一个阶段……
韩国科幻小说《2750》中有这么一段话：
“虽然夜已深，但朴贤宇还迟迟舍不得入睡；只要他不睡，韩国就没有人会提前入睡。
因为他是活着的最后一个韩国人了。
朴贤宇的年龄已经非常大了，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将告别这个世界；如果那一天来临，他希望能够死在深夜里，
这样他就能为韩国关上最后一盏灯，
韩国的历史，也会随着这盏灯的熄灭陷入永恒的黑夜当中……”
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的结尾中写道：
人类的全部智慧，都蕴含在两个词里
“等待”与“希望”
而如今人们不婚不孕的原因，正是丧失了对明天的希望。
日本作家大前研一在《低欲望社会》中说到：
看看这个世界，哪有什么低欲望？不过都是对现实的无奈罢了……
节选资料：
《Death Squared:The Explosive Growth and Demise of a Mouse Population》
《低欲望社会》
《脑洞乌托邦》